近來“偷菜”游戲盛行,忙著“種菜”“偷菜”的人不少。其興趣之盎然遠(yuǎn)遠(yuǎn)超過上課、上班。“偷菜”,“偷”的是什么呢?不言而喻,是心情,是快樂!巴挡恕焙我阅堋巴怠背隹鞓纺?這是一種單純的游戲嗎?
我以為,設(shè)計出“偷菜”的人是一個對人性、對當(dāng)下有著極為深刻把握、又是極有創(chuàng)意的人。游戲無非就是在庸常乏味的生活中找樂子,但顯然,一般的游戲已很難滿足人們的快樂欲望了。一般的游戲可能有勝負(fù),但不計得失,這在很大程度上減弱了游戲的趣味,所以,像打麻將之類的活動,就一定要帶“彩”才有意思。一般的游戲還得是幾個游戲者在同一的時間玩耍,而在大家都很忙碌的情況下,要找到這樣一種時間是很難的,所以傳統(tǒng)的游戲就漸漸失去了吸引力。在“傳統(tǒng)”的游戲機上玩的游戲,往往是單打獨斗式的、跟機器、跟程序的較勁,即便需要很高的技巧,也畢竟不是在和有血有肉的人相較!巴挡恕庇螒虻奈,在于它是一種不需要別人同時來玩的游戲,相反,正是要趁著別人還沒有玩,自己的“偷”才能得逞。它是在和人、和不知為何人但又一定是自己圈子中的人相較,而相較的又不是斗智斗勇,不過是及時收自己的、趁機偷別人的。偷和被偷,很是公平。能收回自己“辛勤”種下的菜,固然快樂,能趁機摸到別人的菜園偷走別人的菜,則更是快樂,可謂之“偷著樂”。在這個過程中,也不乏情感的變化,因為你的菜也可能被偷。有被偷的郁悶,所以偷得的快樂才會更加強烈。也可以說,自己偷得的快樂是建立在別人被偷的郁悶上。這也符合游戲的精神。自己如果沒有被偷的郁悶,自己也就不會有偷得的快樂;同樣,沒有別人被偷的郁悶,也不會有來自偷得的快樂。更進一步,被偷的郁悶是假的,而偷得的快樂卻是真的。這也是只有游戲才能提供的非零和的博弈。
“偷”的體驗在這里是獲得快感的關(guān)鍵。作為一個正常的人,也許缺少偷盜的體驗,但不能說一個正常的人就沒有偷盜的潛意識,而且偷盜確能讓一些人獲得某種非常的快感。這也就是某些衣食無憂的富人也要去偷盜的原因。除了把別人的東西據(jù)為己有外,偷盜中的緊張、焦慮在一旦得逞后的頓然消釋,以及對自己表現(xiàn)成功的欣賞,都成為偷盜者快感的來源。這種體驗是容易讓偷者“上癮”的。單從情感的一面來說,偷者所體驗到的這些情感,其實也是常人所能體驗到的情感。我們從各種藝術(shù)中特別是敘事的、表演的藝術(shù)中所體驗到,也不過是這些情感。情感體驗的屬性大體相同,但產(chǎn)生情感體驗的對象卻有天壤之別。在“偷”和“看”中,偷者是對自己行為的體驗,即親歷;偷者的體驗絕對真實,沒有“距離”;偷者以實得為目的,不是虛擬。因此,再高明、再成功的偷盜,都不是藝術(shù),都是偷盜。但想偷一把的沖動,也許并非個別現(xiàn)象。但真的去偷,又不是個人道德、社會法制所能允許。而偷菜的游戲也許正是契合了人的這種被壓抑的沖動,所以才得以流行;蛘哒f,正是這種虛擬的“偷”讓人體驗到真偷的情感,所以才讓人玩起來有著一種不同凡響的快樂。
這種偷的游戲如果按照相反的規(guī)則來設(shè)計,即以送人的東西越多越好,效果又當(dāng)如何呢?我并不以為越“偷菜”生活中的小偷會越多——相反,偷的沖動得到宣泄他也許就不想去真偷了。游戲講的是規(guī)則,不講君子;或者說,遵守相同的規(guī)則,就是君子。像《鏡花緣》中的君子國,人人都以損己利人、吃虧奉獻為原則,反倒顯得十分怪異——既然如此,又為什么有買賣交易呢?!偷菜可成游戲,送菜不成游戲。但為什么“偷”的是菜,而不是別的東西比如書呢?